我有一个自幼相识的,性格很糟糕的青梅竹马。
我们在一个小村庄长大,小时候的他只知道妄自尊大,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,即使我再怎么想接近他,他也总是会用一副轻蔑的目光看着我,仿佛我只是个累赘一样。
他还很是任性,总喜欢做些很招人烦的事情,总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,偏偏他又聪明的紧,无论做什么事,都不会留下任何把柄,村里的人们气的很,可他要是抵赖,却谁都拿他没办法。
我不知道那时的我向往他的什么,但那时的我确实很喜欢跟在他后面,和他一起做那些恶作剧,可我总是笨手笨脚的,总是会暴露他的计划,每当他溜之大吉的时候,我总是会被发现。也经常会被他骂作猪脑子,然而我总是不信邪,不管他怎么劝阻,我一定要跟在他的身后,那时的我才不会承认自己不是那家伙的对手,我向他下了挑战,只要我能不被人发现的完成一次恶作剧,他就要答应我的要求。
他答应了下来,但随后我尝试了好几次恶作剧,都是在准备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,人们纷纷跑来质问我爸妈,爸知道了这件事后就气不打一处来,那个周六,爸将我关在家里,严禁我出去玩。
爸妈都不在家,我一个人在家属实无聊的紧,正当我无所事事地数着从参差树影下映出的点点日斑的时候,他那张有点欠揍的脸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。
“今天没有你在,我往老刘家的鸡窝里扔炮仗的事完全没被发现,所以说你为什么偏要跟着我呢?”他面露得意地说着。
“我被关禁闭了啊,你爷爷奶奶就不会不让你出来玩吗?”
“他俩又管不住我,再说了我那个时候不是领你去看了那条密道吗?我可以从那条密道出来啊。”
我心里很是不平衡,“好,你最厉害了,就知道自己出去玩,也不带我一个。”
我被爸爸关了禁闭,他却在外面玩的这么开心,凭什么啊!
“那是当然,带上你又会被发现了,明明自己那么笨,却总是要干这种事,你觉得有意思吗?”
这家伙什么意思啊?讨厌我吗?谁稀罕你啊?我才不会在乎呢!
“是是是,你以为你很厉害吗?你可别忘了我跟你约定过什么了?你给我记住,只要我恶作剧成功了,到时候我一定会让你出尽洋相的!”
“好,反正是不可能的事情,随便你好了,在你成功之前,不要再来缠着我了。”他只是挥了挥手,就自顾自地跑开了。
切,你以为呢?我一定会完成一次只靠我自己的恶作剧的,在这之前,就算你求我,我也不会理你了!
那时的我还意识不到他为什么会跑到我家来,我只知道他把我惹怒了,我要让他付出代价。
但我随后的尝试却还是一直在失败,而他在这段时间里也确实没有再来找过我了。
屡战屡败的事实让我颇为光火,但我仍旧不愿放弃,忽然之间,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。
我和他之间的赌约只约定了我要恶作剧,却没有规定恶作剧的对象,既然如此,那么我对他钟启星恶作剧也是可以的吧。
对付别人我没办法,但他的话,只要我从那条密道偷偷潜入他家,到他的房间里吓他一跳不就可以了,我果然很聪明呢。
想到这里,我已经坐不住了,那一天剩下的时间,我一直想着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他吓一跳。
到了晚上,我诚恳地向爸妈认了错,终于换得了周日出去玩的机会。
第二天上午,我偷拿了家里的手电筒,兴高采烈地出了门,直奔向他曾经给我指出来的那条密道的出口。
不管他上午在做什么,中午他总是要回家吃饭的,我只要在那之前潜入他的房间,我就已经赢了,到时候我就可以命令他做任何事情了,叫你看不起我,怎么样,钟启星,你终于吃到苦头了吧。
但是那个出口还是好难发现啊,就算他给我指出来过,我还是找了好久才找到那扇若隐若现的铁门。
那条密道,似乎是一条早已废弃的在抗日时期所用的地道,里面很是错综复杂,但那时的我又哪里会知道那么多,找到了入口,我立即钻了进去。
没走多久,我就遇到了第一个岔路口,虽然我不知道走哪里才是对的,但我又不能去问钟启星,既然他能走明白这条路,那我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?想到这里,我随便找了个方向就继续向前走了。
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岔路口,我终于意识到,我迷路了。
手电筒愈发黯淡的光芒已经不足以给我勇气,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出去的路的事实也让我慌了神,那时的我在这种绝境之下,能做的事也只有放声大哭而已了。
不知道过去了多久,从某个方向传来的脚步声让我压抑住了哭声,最该出现的人,在最恰巧的时机出现在我面前。
“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?村里的人找你都找疯了你知道吗?”
熟悉的抱怨声又响起来的一瞬间,我的情绪也完全崩溃了。
“你不是聪明吗?那你倒是猜猜啊!明明只是想赢过你一次而已啊!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把我当做累赘,凭什么啊!说不理我就不理我的,凭什么啊!现在你又自顾自地出现在这里,凭什么啊!想看我哭吗?想嘲笑我吗?那你就尽管做好了,我啊,再也不想理你这样的王八蛋了!”
明明只是想呆在他身边,但不知道为什么,说出口的话却言不达意,明明在心底渴望着他来救我,但当自己看到他的时候,心底里却没有一丝欣喜,只有那无名之火在心底猛烈的燃烧着。
“我猜什么啊!你是个笨蛋就承认就好了!我当然比你聪明了!像你这样的笨蛋,只需要被我照顾就可以了啊!为什么还要惹出一堆麻烦来啊!为什么我要天天想着你啊!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,害我担心啊?我是男生啊,才不想输给女孩子呢!”
“我也不想输给你啊!你让我一下会死吗?要是一次都没有赢过你的话,我凭什么跟你站在一起啊?不能跟你站在一起的话,你又凭什么记住我啊!就算你是个混蛋,我也不想让你这个混蛋忘记我啊!”
我就是想要让他记住我,理由什么的,才没有呢,这种大人才会去想的东西,我才不会去试图理解呢,我一定要赢过他一次,必须要!
他沉默了很久,方才道:
“林凌玲,你高兴吗?”
“我有什么可高兴的啊?”
“你已经赢过我了啊,你让自己在这里迷路的行为,对我来说,就是最恶劣的恶作剧了。”
“少来,我不是四五岁的孩子,你现在想来哄我,晚了!”
“哪里是哄你,就算我不来,之后你也会从这个密道走出来,吓我一跳的,我正是因为这样,才自己来找你的啊,因为这样我才不会输得太难堪啊。”
“得了吧,你会知道我在这里的原因,不就是我拿走了家里的手电筒吗?你说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计划,证据呢?况且已经被得知的恶作剧,还算得上是恶作剧吗?”
他只是笑了笑,从自己的兜里取出了一副眼镜,戴了上去。
“我说我输了不是假话,知道了你的计划也同样不是假话,因为我耍赖了,我用了这副能看到未来的‘未来视眼镜’,知道了你会来恶作剧的未来,仅此而已。”
“是真的?”
“我能骗你吗?”
“那眼镜给我看看。”
“你不会用自然看不到未来,以后我回去慢慢教你怎么用它。”
“的确是我赢了?”
“的确是你赢了。”
“你完全没察觉到?”
“不用‘未来视眼镜’,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“那我就可以随便让你做一件事了吧。”
“嗯,你说吧。”
“那副‘未来视眼镜’,给我吧,没有了这个东西,我想赢你应该就很容易了吧。”
“好。”他很痛快地把眼镜给了我,我接过来,借着昏暗的手电筒灯光看来看去,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。
“那,咱们回去吧,别让你爸妈等急了。”他将手伸向腰间,我这才发现他在腰间系了一根粗麻绳。
“这绳子是干什么用的?”
“这里我也没那么熟悉,只知道我做了记号的地方可以从家走到村外而已,这绳子是为了找到你之后能原路返回啊。”
“你不是能看到未来吗?怎么回去这点未来你都看不清吗?”
他一时语塞,半晌才道:“观测未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,看到你要来恶作剧的未来已经是极限了。”
那时的我还是选择相信了他那漏洞百出的解释,握紧他的一只手,离开了那条密道。
他的袖口有些潮湿,但那时的我也没有深究是因为什么。
出去之后,原本以为要挨家长一顿痛骂的我什么事也没有,反倒是他,被我爸妈骂了好久,他的爷爷虽然也疼他,但闯了这么大祸,老爷子抄起藤条就抽了他三下,他却只是一言不发,那时我只顾着庆幸自己能躲过一劫,后来才知道,他那时找的理由是大家一起玩捉迷藏,他领着我藏在了地道里,后来他听见了游戏结束的呼喊声,自己走了出去,却把我忘在了脑后,所有的责任,他自己一个人尽数承担了下来。
从那天开始,他变了,他完全不再恶作剧了,也不再嫌弃我了,但那副臭屁模样却一点没改,总是喜欢对自己看到的事情加以分析,并说出自己得出的结论,偏生他所说的基本都是对的,那时的我很不习惯这样的他,总是试图加以反驳,却每次都被他毫无破绽的逻辑驳倒。
要不是那副未来视眼镜,我在他面前可能一点主动权也没有了,因为我怎么试也没法用它看到任何所谓的未来,但他却笃定那就是能看到未来的眼镜,所以只要我戴上那副眼镜,为了表明那副眼镜能看到未来,无论我说什么,他都会照做。
借这个机会,我也找到了和他相处的正确方式——既然讲理不是对手,那么不讲理不就好了吗?我开始看许多的童话,动漫,将这些乱七八糟的设定悉数搬到自己的身上,反驳他的所谓逻辑,又强迫他和我一起玩这些完全不着边际的角色扮演。
那时的他总是一边无奈地笑着,一边跟上我的脚步,按照我的设定说出符合自己身份的台词,小学的时间里,我们两个的空闲时间几乎都是这样地玩着,他对我的命令言听计从,就算事情闹大,他也会一个人把责任尽数扛下来,那段日子,可能是我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了吧。
后来,就到了初中,我和他依旧是同校,然而就算是这个年纪,我在看的那些童话,动漫什么的对我的影响已经算得上根深蒂固,一时半会根本改不过来,而他虽然依旧愿意和我一起玩这样的游戏,但在初中的他已经开始有他自己的朋友,他也开始和自己的那些朋友玩那些男生喜欢玩的电子游戏,和我相处的时间也自然地减少了。
至于我,由于有这么个中二的毛病,能够说得上话的朋友固然是有,但却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挚友的存在。家里还多了一个不到一岁的弟弟,爸爸妈妈也越来越忙,我每天都得回家照顾弟弟,更没时间和同学处好关系了。
然而就这样让我把我对他的唯一优势放弃掉,我有些不愿意,没有这个,我在他的面前一定什么都不是吧。
虽然我的朋友不多,但中二的我也会和他一起玩玩游戏,他在没什么事的时候也会和我一起聊聊天,这也就可以了,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,从他日益不正常的谈吐中,我惊讶地发现,他竟然喜欢上了一个人,那个名叫任怡默的女生,我不了解她,但就算是我也知道,她正和条件比他好得多的一个名为袁斌浩的男生交往,而这个袁斌浩还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,我不认为他会横刀夺爱,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喜欢上这个女生,可我的心情却因为这件事变得有些奇怪。
之前的我从没有想过要和他成为什么情侣,但知道了他喜欢上任怡默之后,我也对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能维持到什么时候而产生了疑问。
我对他的感情是不是喜欢,我不知道,但我能确定的是,如果他真的要恋爱,我希望那个人至少应该比我要好,至少应该像我一样,有足以在他身边的资本,就算这个资本或许不值一提,但只有有了这条件的人,我才会认可,连一直在他身边的我的认可都得不到的人,根本不应该和他交往。
而这个任怡默,在我看来就没有这项权利。
于是,在那场风波中,我寻得了一个机会,将钟启星瞒着任怡默的事情,袁斌浩只是被家里人关了禁闭的事情尽数告诉了任怡默。
我原本以为知道了这件事的任怡默会对钟启星完全失望,会回到袁斌浩的身边,这样一来,整件事情不也正是得到了一个完美的结局吗?
可我不知道,这个女生,她竟然选择了最傻,也是最决绝的方式。
知道了这件事的我放下了一贯的任性,首次低头向他道歉认错,可那时的他只是瞟了我一眼。
“你有什么错呢?你只不过是说了实话而已,就算你不说,她早晚也会知道的,这件事情本来就瞒不住,一切的一切,都怪我,这件事情因我而起,是我逼死了任怡默,也应该由我来担负一切责任,仅此而已。”
“不对,才不是,任怡默她是自己做出的选择,这件事情怎么能怪你一个人呢?为什么要把这件事的原因全都归咎于自己啊?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啊?”
“所以呢?你让我把责任全都归咎于一个死人,然后自己就毫无责任了?就可以笑着活下去了?我到底做了什么,我自己是最清楚的啊!做了这种事情却还在被你安慰,我的负罪感只会越来越重,现在的你就暂时不要理我了吧,让我一个人静静吧。”
还是和往常一样,我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他,无论我说什么,他都能找到理由反驳我。
他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滴水未进,粒米未食,他的爷爷奶奶根本管不了他,他爸妈回来之后听闻了这件事的始末,劝说无果之下,甚至找来了心理医生,可最终,心理医生能做到的,也不过是劝服他吃了些东西,当医生摇着头从他的房间走出来的时候,我心底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随之消失不见。
在他家门口,我听到了心理医生和他父母的对话。
“这孩子啊,想法太固执了,说的都是些看似有道理的歪理,这种自以为是的孩子,我说再多也没用,我也没法用我的经历去反驳他,说到底,这种个例也是我第一次遇到,十分抱歉,无能为力,实在不行的话,就送孩子去精神病院看看吧。”
精神病院?那是什么地方,听起来就不是正常人会呆的地方,凭什么让他去那种地方啊!我才不要呢!
“你不是心理医生吗?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,凭什么当心理医生啊!”
我终于是按捺不住自己,从他家院门口走了出来,对着那个心理医生怒吼道。
“这孩子是哪来的?”他妈妈似乎不认识我,想来也是,他父母似乎只会在过年的时候回家看看,而我每年都是要跟妈妈回娘家过年的,这一来二去,我和他爸妈竟是一面也没见过。
还是他奶奶出来给我解了围,“这孩子叫林凌玲,跟咱家启星玩得可好了,你可别怪人孩子,启星出事了她说不定比你这当父母的都着急呢。”
“一个孩子而已,说人家心理医生不是,她又懂什么?”
“那阿姨您又懂什么?您懂钟启星的什么?您和他相处的时间可能都没有我长吧?这里面,最没有说话资格的,是您才对吧。”
“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。”他妈妈作势扬起了巴掌,但他奶奶却坚决地站在我身前。
“怎么了?人孩子说的有一句不对吗?讲理讲不过就要打人?说出去不怕街坊邻居笑话吗?”
他妈妈这才放下了巴掌,但嘴里却还是不饶人:“就这孩子?咱家钟启星恐怕就是被她带坏的吧,谁知道钟启星现在这样跟她有没有什么关系啊,都这时候了还在外面瞎晃悠,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孩子。”
“秦羽香你给我闭嘴!”我还没有说话,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就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。
“呦,钟石,你还长能耐了,敢喊老婆了是吧?”
他爸爸没有回应他妈妈的无理取闹,而是问我道:“孩子,你爸爸是不是叫林元树。”
我点了点头。
“你知道为什么了吧?”
“就算她是你战友的孩子,那我也不是为了咱自家孩子着急吗?人家老婆比老公小十多岁,那不都是当宝一样哄着,你倒好,就知道在外人面前凶我。”
“咱家孩子是孩子,人家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?这孩子要不是真担心咱家启星,会现在还呆在咱家门口?林元树是什么人我能不知道吗?他孩子能是坏孩子打死我都不信!你还知道是外人,是外人你就在这丢咱自己家的脸?为了孩子?要不是当老子的没能耐,至于到外面挣钱却管不上自家儿子吗?咱人都丢到家了,你就别再给我丢人了行吗?”
骂完自己老婆,他爸爸瞬间换了一副脸色,对我道歉道:“对不起了,孩子,你受委屈了,孩子他妈不懂事,让你见笑了,我这该说也说了,你别生她的气啊。”
“没事,叔叔,我不介意的。”
“老林的孩子,就是大度,这件事过去之后,叔叔请你吃饭!”他爸爸一挥手,我却只是摇了摇头,“叔叔,你别夸我了,我才没那么大度,虽然不介意,但我还是很生气的。”
“那......”
“虽然这样说似乎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,但我想阿姨此时跟我的心情,应该是差不多的吧,现在,钟启星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?我在这里生这些闷气,他就能好过来了吗?只要他能好过来,其他的一切,都无所谓了。”
他爸爸沉默了许久,一只大手正准备拍上我的肩膀,却又在半途中收了回去,只是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。
“好孩子!”
那个心理医生在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,直到一切告一段落,他方才开口道:“老钟,让这孩子试试吧?”
“让她试试,让她试什么?”
“反正现在除了送精神病院以外,也没什么好办法了不是吗?就死马当活马医吧,以这孩子现在的精神状态,他去自杀我都没什么好奇怪的,小姑娘,你不想让他死吧。”
我用力地摇了摇头。
我才不要他死呢,他死了谁来陪我玩啊?我费了这么多时间才和他确立了现在的关系,他不把这些还给我,他就不能死。
“你也不想让他去精神病院吧?”
我再度用力地摇了摇头。
他去了那种地方我还怎么看他啊?我要也去那种地方岂不是会被人看做精神病?我才不要。
“那你就想想你能做到什么吧,不奢求你能完全解决,只要能让他听得进去别人的劝,到时候我自然会让他恢复过来。明天上午,你想到什么主意就尽管来试吧,你要是也无计可施的话,明天中午,我们就得把这孩子送到精神病院去了。”
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
我没有退路,只能答应下来。
事后我才知道,这个人只是一个心理咨询师,他所说的送精神病院,是指让里面专业的心理医生给看一看,而不是让钟启星在那里住院,但那时的我满脑子想得只是如何能帮得上他。这些事情又让我上哪里去知道。
我拼命地想着自己应该做什么,但是我毫无头绪,自从那天过后,他就完全变了,变得可靠了,变得愿意照顾我了,也变得让我完全看不清他的内心了。因为在和他相处的时间里,我是那么任性,而一直迁就着我的任性的他的脑子里究竟想的是什么,我无从得知。
我胡乱地打开了一集动漫,妄图从里面找一些能够借鉴的东西来,有人说过,在虚拟的世界寻找现实感的人脑子一定有问题,但我已是无路可走,
可在将动漫的内容和现实结合起来之后,我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想法。
因为这个家伙的表现,跟一些动漫里的男主角,简直像的可怕。
迁就着一个又一个的女主,出了问题就把责任尽数揽到自己身上,就算自不量力也要为动漫里的女主挡刀,理由什么的却只是“我不想让你受伤害。”这样简直千篇一律的东西。
难怪,难怪从我失踪的那天起,他就完全变了,他觉得他的行为深深地伤害了我,他认为是自己做了错事,难怪他会把一切的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,因为那天过后,他就不忍心再看到任何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了。
因为觉得对我有所亏欠,所以他才会那么迁就我,所以他才肯陪着我一起中二,因为不忍心看到其他人受伤害,所以在这件事发生之后,他才会一如往常地将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,却发现这责任根本不是他一个人承受得起的,所以他才会崩溃,这一切的一切,都是因为他那不应该属于普通初中生的,那份温柔。
可是,这里是现实,不是二次元,他不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超级英雄,他也不是举世无敌的仗义侠客,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,这种思维方式,根本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,没有能力的人,又凭什么去担负那么多责任呢?
他也不知道,他这种行为,会让真正担心他的人伤心,他只会继续把这些伤心尽数认作自己的责任,然后更加变本加厉地折磨自己,让周围的人更加伤心,随后陷入无止尽的恶性循环中去。
在最后,他一定会得出一个看似合乎逻辑,却又完全扯淡的结论吧。
“和我关系越好的人,就越容易被我伤害到,就越难得到他们自己的幸福。”
然后他就会开始疏远所有人,开始避免直面自己的感情,直到最后,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在的时候,那时他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?
如果再这样下去,或许会有一天,他会亲手毁掉自己。
所有一切的始作俑者,就是那所谓的温柔,但待人温柔本身又不是错误,基于逻辑的辩论,我从来就不是对手,即使知道这一切,但我还是没办法说服他,就算清楚了一切,可我又该做什么才好?
当我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,我的内心已经有了答案。
我只需要做我一直以来做的事情,只需要做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情。
于是,第二天白天,我拿着一把剪刀和一个大玻璃球,径直走向他的家中。
既然他心痛,那么我就要给他换心,道理什么的,我才不会跟他讲,凭什么奢望一个中二病跟他讲理啊?他的逻辑什么的,都给我见鬼去吧,我只要能让他先恢复原状就好了,我就是中二病,他钟启星,就是要配合我的设定,在我的设定下,他换了心就不会心痛,心不痛了就没有理由再自怨自艾,他就得乖乖配合治疗。
这方法虽然笨拙,但我相信那一定会是有效的,因为这几年来,这种方法,算得上屡试不爽了。
最终,他终于走了出来,他父母也因此对我十分感激,他们说要满足我的一个要求,我只是说了一个最简单,却又有些不合常理,可又至关重要的要求。
我要和他,成为所谓的兄妹。
关于我和他之间的感情,我思索了好久,也不知道这究竟该算作什么,但至少现在,我不希望这是所谓的恋爱。
因为恋爱这件事,其实是很善变的,就算是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,也有着离婚的可能性,我不想让我和他的关系变成这种看似亲密,却没有一点保障的关系。
我不敢肯定他喜不喜欢我,就算现在的他对我有一丝好感,我也不知道这能维持多久,但兄妹就不一样了,那是永生永世的羁绊,就算他开始讨厌我,就算他想要疏远我,兄妹这种关系,他也不得不承认,就算他又喜欢上了别的女生,作为妹妹的我同样可以继续在他身边,不让他陷入崩溃之中。
他父母痛快地答应了下来,让我做了他们的干女儿,也让他认我爸爸作了义父。
这样一来,就算是义理上的,我也和他成为了兄妹,尽管已经和他有了一辈子的羁绊,可我还是不敢松懈,因为我已经意识到,他已经开始压抑自己的感情了,尽管看起来没什么变化,但以前的他偶尔还会随着自己的性子做事,现在的他,却只知道先分析这件事的利弊,只去做有意义的事,只去寻找万事万物的最优解,而完全忽略自己的需求。
原本成绩优秀的他也开始刻意地压低成绩,原本最好出风头的他却拒绝了一切活动的邀请。他不再引人注目,也不是那个让我有几分崇拜的人了,经过了这件事后,他已经完完全全地成为了一个普通学生。
在我看来,这无疑是他打算压抑自己感情的前兆,而我如果还是那个中二病的话,他肯定不愿意跟我倾诉任何的心声。
这可不行,我得让他能够在我面前发泄才行,为了做到这点,我需要成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女生,需要成为一个温婉可爱,足以让他卸下心防的女生。
可万一他又崩溃了呢?就算我再怎么善解人意,我不还是说不过他吗?到了那时候,我岂不是还需要成为一个中二病,继续用我的设定去限制他?
可这两者之间是不能共存的啊,我该怎么办才能既听到他的心声,又能避免他的崩溃呢?
恐怕,只剩下一个办法了。
一个在动漫中早已经用烂,但在现实中却又鲜有实例的方法。
我要拥有一个第二人格。
随后的一周,对于这种中二设定早已颇为熟悉的我设定出了菲尔莉丝,“未来视眼镜”的拥有者,为了拯救世界而附身在一个女孩身上的,专属人界的未来守望者。我开始在这两个人格之间来回切换,对于小时候什么中二设定都尝试过的我来说,表演起菲尔莉丝简直是驾轻就熟,毫无困难可言。
而他也很快地习惯了我的新设定,或许在他看来,我只是因为快上高中而觉得中二很是羞耻,偏偏又养成了习惯,才为自己设定了既能犯中二,又不影响日常生活的第二人格,我们两个的日常似乎仍旧在继续着。但本质已经不一样了,以前是他在照顾我,现在虽然表面上依旧是他在照顾我,但我也同样为了他的心理状态而尽力做着我能做到的事。
如果照顾我能让他不想那么多,那么即使我已经可以自己做好一切事情,但我仍然还应该让自己被照顾,就如同菲尔莉丝,她存在的意义,就是让他能够得到救赎。
或许会有一个比我更加了解他,也比我聪明得多的人,能够说服他,能够让他从这个误区中走出来,但我真的做不到,笨拙的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,只有用自己用惯了的中二设定,不讲道理地,一次又一次地把他从深渊中拉出来,纵然清楚这是治标不治本,纵然了解总有一天,自己这样的方法会无法再让他动摇分毫,纵然明白如果这样的方法不奏效了之后,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自我毁灭,但我只能这么做,我只能一边竭尽全力地维持住他的现状,一边祈祷会有一个真正能拯救他的人出现。
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能拯救他的话,如果他是男生,那么这个人一定会成为他的挚友,如果她是女生,那么这个人就应该是和他相伴一生的伴侣,这样的人,比起我这种只会用这些笨方法的人,要更加适合他。
我和他一步步地走到了现在,虽然他依旧有在刻意限制自己的感情,但至少他还没有过于自责,他有时候还会在我面前吐露心声,至少在菲尔莉丝和林凌玲的两重保护下,他在高中正常地生活着,做了一个最普通的高中生。
尽管我向往的仍旧是以前那个做事很随性,偏偏又能把一切事情做好,为人处世都要自由的多的那个他,但我实在不敢奢求了,或许就这样也可以吧,只要这样的他能够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就可以了,他的幸福,我也不敢指望了,因为一个做事情完全不顾及自己感受的人,又怎么能得到自己的幸福呢?能给他幸福的人,只有能帮他从这份阴影中走出来的人。而我,无能为力。
一个月前,他突然想和我绝交,着实让我吓了一跳,但随后,我就得知了他对我们学校的校花童雅茗有好感的事情,既然对别的女孩子有了想法,想要疏远我是正常的,可我的内心中却是喜忧参半,如果他是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女孩子,那证明他已经开始面对自己的感情,那当然是好事,可当初他因何陷入崩溃的事情我都历历在目,看着他又喜欢上了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孩,我还是有些心有余悸,如果这其中又出了什么差错,已经和他绝交的我还能再从深渊里把他拉回来吗?
那就姑且观察一会吧,如果他是真心和童雅茗彼此相恋,暂时绝交倒也不是不行,可他压抑自己的感情已经很久了,但凡有任何的其他因素,这个家伙都会再次把责任都算在自己身上的,到了那时候我绝对不能和她处于绝交状态,不过他也只是和林凌玲绝交而已,还好,我还有菲尔莉丝在。
明明好多事情都想不明白,明明连学习对我来说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但只有在他的事情上,我的思路总是清晰的可怕,我总能猜出他打算做什么,为什么我能做到这种事,连我自己都解释不了,或许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太久,我对他那一套思维方式早已经耳熟能详了吧。
不过要是我连这种事都做不到的话,我也没有什么把握能把他从崩溃的边缘拉回来,更何况或许我也只是想多了,或许他真的已经发生了改变,或许他真的只是想谈一场恋爱,倘若如此,我更不应该去横插一脚。
最终,一切还是不出我所料,他差点又一次崩溃了,要不是菲尔莉丝改变了他的未来,可能从那时开始,他就会把自己的内心封闭起来吧。
所以昨天,当看到他领着上官清寒回家时,我心中的第一反应只有欣喜。
男生为什么会领一个女孩子回家的原因我很清楚,这个女孩不是童雅茗的话,那他在就是如何抉择的问题上出现了疑问,而他这个傻子既然不愿意去伤害任何人,那只能说明他同时对这两个女孩都有了好感。
如果真是这样,那我也不用担心什么了吧,他已经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了,他已经可以去找寻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了。
可为什么,我还是会不自觉地想他的事情呢?为什么我的心底还会有那么一丝不甘呢?
我承认,当时的我对他有那么一点憧憬,但后来的他完全变了,变得糟糕了,变得我无法理解了,变得我恨不得去对他破口大骂一顿,我会帮助他,也只是因为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,我不想看到他那么折磨自己的样子而已。
可为什么,看到他带女孩子回来的时候,我却没法送上衷心的祝福呢?
现在的他,我已经完全不憧憬了啊,为什么我还要因为他喜欢上别的女孩子而感到不甘啊?
如果说我当时对他的好感是一棵树苗的话,随着他性格的改变,这棵树苗的生长环境,早就从温室变成了寒冬,这份感情也应该早就消失了才对,毕竟哪里有一棵树苗会在寒冬中生长啊?
然而此时,我的心情已经给了我答案,我对他的感情,早就不只是树苗了,随着时间的推移,这份感情已经变成了一片饱经风霜的森林,就算遭受连年严寒,它们依旧郁郁葱葱,只需要一点点的温暖,它们就会复苏如初。
就算我怎么样说服自己,但这么大的一片森林,又岂是我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呢?
就连我在上高中不久后就选择开始研究编程,做出这样的选择固然有着其他的客观原因,可我又何尝不想创造出一个让像他那样温柔的人,也能幸福生活的虚拟世界呢?
这种世界不存在于现实,它只能存在在二次元中,既然如此,我就要把这样的世界,尽可能生动地表现出来,这也是我选择做程序员的一个理由吧。
我从来都不满足于只当一个妹妹,只不过以前的他没有相熟的女孩子,我才能欺骗自己至今,可如果我现在把这份感情尽数告诉他,他最可能做的事情,只会是逃避而已。
所以,就当是我胆小好了,就让一切和往常一样就可以了,就算他开始愿意直面自己的感情,最大的功劳也不是我的,而是那两个女孩子的,这样看来,那两个女孩子才更加适合他,我本就不该把自己的感情告诉他,让他徒增烦恼。
林凌玲只是钟启星的义妹,是他的青梅竹马,有这两个身份就足够了,我又怎好贪求更多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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